她,13歲

昨天傍晚她來找我
出發前由家中撥了一通電話到辦公室
當時我正忙的不可開交
"小卡姐~~"
"耶~小君!是你喔!"我心中想的是早上收到一個孩子的告白信
信中說她翹家兩個月及吃搖頭丸昨天被抓的總總

有些孩子平常見不到蹤影,當他們突然主動打電話來時,我心中總閃過最壞的念頭
電話那頭傳來了抱怨"小卡姐,妳每次都以為我是小君,我是小婷啦!"
小婷?!
我為我認錯人,向孩子道歉,因為我知道她一直很在乎
在乎我在與她結束輔導關係後,仍持續輔導她的麻吉"小君",並且關係不錯!
雖然我與她討論過彼此的感受
但我知道偶爾,她仍會開玩笑的表現她的不滿
我知道為什麼她會如此,我也心疼著!

她是一個很小心翼翼的女孩子
很懂得如何與輔導相關人員幹旋
社會化的很早
記得我第一次接她這個個案時,我的督導常提醒我別被她玩的團團轉
想想那也是快一年前的事了

她突然說要來找我,不免讓我又往最壞的地方打算!而且...她還說要帶個大蘋果來給我吃!
"小卡姐,我等等會請朋友載我去,對了~奶奶要跟妳說話"
我聽著熟悉的聲音,她是一個很辛苦的老人家,全家的家濟似乎都要依賴她
她跟我說著孫女這次應該是下了決心要改變...,既使被騙過一百遍,奶奶還是仍不放棄
'相信'是很大的能量
我喜歡奶奶這麼斬釘截鐵的告訴我~她的相信
跟一年前那個抱怨,踢皮球的態度比起來,我想她是看到了小婷的心情

小婷的父母在她還不會說話的年紀就離了婚
小小的年紀,長輩們不斷灌輸她媽媽是個濫女人.賤女人的觀念
要小婷知道她是個被媽媽拋棄的孩子,要他對父系的親戚孝順
雖然父親常常為了一點小事或沒有理由的理由揍她
"我爸打人是不分部位的,我常被打被踹,記得有一次他踢我,把我踢下樓,我就這樣滾了下去"
"我小時後常被打到躲進神桌,那時我求著頭頂上的神像,要他們救我!"
"我爸有次拿衣架子打我,打到衣架子的塑膠皮都插到他的手裡流血了,我看了很心疼,
想說拿藥給他擦,沒想到他更生氣,又繼續打我而且更用力..."
體貼.孝順.憤怒.莫名的恨.自責是陪伴她長大的朋友

後來父親因為欠下一屁股債,人就失蹤了,那是小婷國小的記憶
爺爺.奶奶.將出嫁的小姑.小婷四個人勾勒出'我的家'的圖像
小婷說她很討厭那首歌~"我的家庭真可愛..."
奶奶靠著在夜市賣小首飾維生
一邊打理著全家人的生計,一邊幫兒子還債,一邊還要常常跑學校.警察局~為了小婷

"她會不會想來找我只是一個藉口,因為妳不讓她出門"這是孩子離家很好的藉口
"不會啦~她還帶一顆'大蘋果'要給妳吃,她說妳對她很好"
我掛上奶奶的電話
等著小婷的到來

我現在手上正拿著那顆蘋果
我其實捨不得吃
我想昨天
小婷是來向我道別的
機車竊盜.逃學.逃家.深夜在外遊蕩.恐嚇勒索.打架.販賣盜版光碟.搖頭丸......
雖然她逃了法院好幾回
但是她逃不開心中那股黑壓壓的壓力-從小時候就一直熟悉的壓力
談了一小時多
人生的決則權仍舊回到自己的手上

"小婷希望我的祝福妳已放進妳的口袋"